虽然凡尘没有凑到窗口去看，但通过同学们的议论和表情，她就知道，一定是张琪又在双杠上凉被子了！
张琪经常在楼下的操场上凉被褥。自从上了这所学院以后，他凉被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。单杠、双杠甚至乒乓球台案子，都是他晾晒被褥的场所。不分春夏秋冬，他一向保持着这个习气。说是习气，也是没有方法的方法。谁让他有这个毛病呢？
刚刚考入高中时，似乎没见到他有这个癖好。只是在上了一段时候高中之后，才逐渐发现他的这个毛病。
起初，他也是偷偷摸摸的，只在夜晚来暂时，趁大家上晚自习的功夫，赶紧抱出去被褥晾晒。随着天色的变冷，他晾晒的时候在逐渐地提前，到了最后，大清早便出现了晾晒的被褥。
被褥不新，厚厚的硬硬的。凡尘注重过几次，她发现，被褥的中央位置有一大块湿湿的印迹。
她知道了他晾晒被褥的原因。
在心里，她竟然最先偷偷地羡慕起张琪来。男生就是好啊，脸皮厚点就是好啊，一咬牙，就豁出去了，任谁说啥也充耳不闻……哪像我？
这就是死要体面活受罪嘛！
昨天夜里，凡尘再次做到了那个梦。
那个梦经常光顾凡尘的夜晚。有时，凡尘忧愁不已，为什么总是被这个梦纠缠不休呢？
为了响应毛主席“广阔宇宙，大有作为”的号召，全班同学在先生的带领下，到农田里和社员们一路进行劳动，参与学院组织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活动。全班人争先恐后，谁也不愿落后于人……正在干到热火朝天时，凡尘猝然感到自己内急……先是坚持着继续干活，心想干完了再去解决不迟，结局，感觉越来越紧迫……无奈，凡尘只好自己偷偷溜到村里去寻方便之地。找啊找啊，总是找不到理想之所，不是有人占着，就是四面漏风容易走光……她焦急地搜索、搜索，终于，找到了一个比拟隐蔽又平安的处所，于是，手忙脚乱解开腰带蹲了下去……啊，好爽！
然后，就猝然惊醒了！再慌忙定下神感觉一下，果然，身体下面热热的……
不一会儿，湿热的地方最先变凉。冬季的夜晚格外漫长，虽然睡了没有多久，此时，却睡意全无，只盼着天赶快亮起来。又凉又湿的被褥浸的人很难受，想继续睡下去，却像是躺在冰水中，身上的一点热量全被损耗殆尽；想起床，时候却很早，窗外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；想悄悄拧一拧擦一擦，却又担忧卧室的同学们看到了笑话，那样，自己的名声就全毁了……于是，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做着思维斗争，却再也无法睡着……实在难受了，就用双脚轮换着摩擦那块儿地方，直到天快亮时，才觉得身下不再冰凉了，于是，才昏昏地又迷糊一会儿……
起床了，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同等，默默地叠起被褥，悄悄地把依旧潮湿的地方叠到里面，神不知鬼不觉。
但是自己的感觉骗不了自己！第二天晚上睡觉的时刻，被褥的内里仍然是又潮又凉，无奈之下，凡尘只好把装了热水的瓶子塞进被窝，去把那冷潮之气暖热……
一日复一日，凡尘就这样在晚上保持着自己的隐私，而心里的阴晦却越来越严重。
天色晴好的时刻，凡尘特别想像张琪那样把自己的被褥拿出去见见太阳。她想，如果被褥被太阳晒干了，该有多舒适啊。
可是她不敢。
多次的遗尿，长期的隐藏，已经让她的被褥出现了一片片的垢渍。她留神过张琪的被褥，他的也是。片片的黄色印迹就像是一块块不规则的地图，赫然显示在被褥本白色棉布的里子上。她也想过，说个谎吧，就说自己的被褥是因为热水瓶漏水造成的，可是谁的瓶子总是一而再地漏水呢？她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主意，决定依然如故。
自己的秘密，照样继续保守吧，以防意外。
不怕一万，就怕万一！
她自己曾经多次搜索过原因，但都无功而返。她认为，最首要的原因是因为学院宿舍男女生的厕所在一楼的原因。原来，为了便于宿舍的管理，学院将二、三楼的厕所钉死了，只在一楼留下了厕所。平时，在晚上熄灯之前，同学们便一路结伴到一楼最后方便一次，然后才上床入睡。
凡尘为了消除自己这个毛病，便在下午六点之后不再喝水。在大家熄灯之前都方便一次之后，她还要再去一次才放心入睡，但是，效果似乎并不显然，她依然在深夜走进那个梦……只是，每次劳动的内容不同而已，而结局却无一例外。
忧愁之中，她想到了寻医。于是在一个歇息日，她谎称自己要回家，却偷偷进了县城的一家医院。
谎称是替同学来询问，她语无伦次地向医生进行了询问。医生听了她的陈述，给她分析道：一是生理器官有问题，建议病人亲自来搜检一下；二是可能是精神方面的成分。如果病人长期精神高度慌张，压力过大，很容易造成神经反应异常而引起遗尿。三是睡眠过少所致。人一旦进入到深度睡眠之后，便很难被唤醒……因为病人没在，所以事实是什么原因，也欠好下结论。建议凡尘可以先让患者吃点缓解精神慌张的药，试一试效果。
从医院出来，她遇到了张琪。张琪看到她先是一愣，然后就关切地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适了？她尴尬地笑笑，回到：“嗯，有点不舒适。”便匆匆逃离。她心里慌乱起来，感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他知道了。
她没有拿药就直接回了学院。吃饭都不够用，哪里还有钱拿药呢？况且，张琪的影子总在她眼前晃动，倘使他真的知道了自己的病，或是通过医生知道了自己的病，他会不会向同学们泄露？
失魂落魄地过了两天，看同学们依然如故，并没有异样的情况发生，她才略略放下心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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